夜枕寒山

◆主韩叶；

◆架空都市灵异，慢热，正剧；

◆中篇，作者较忙，不定期更新。

第五章

　　韩文清又问了几句，得知孙翔和刘皓两天前以记者的名义，对林素进行了“采访”。

　　林素虽然奇怪韩文清为什么突然又关心起他们来，却也还是认真回忆了一下当初的场景，还不免吐槽了几句:“我看哪，那个小孙记者一定是刚入行不久，看着就年轻气盛没啥经验，说话比较冲，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是带头的，该不会……是传说中的关系户吧？毕竟那个刘记者对他挺讨好的……啊！”

　　伴随着林素这一声惊叫，韩文清猛得转过了头，瞪着病房门口，同时手迅速伸入腰间的挎包里，捏住了事前准备好的一张符箓。

　　“韩、韩记者……你也看到了？”林素声音有些软，自从那颠覆他世界观的一晚过后，他对这种诡异的事情就怕的不行，就在刚才，他猛不丁地就看到病房门外有一团黑影闪过，那形状不似人类，倒像是什么兽类。

　　病房里原本有一个病友，只是他们谈话期间，病友已经出了门，此刻房间里除了他自己，就剩下这个人高马大的韩记者，林素连忙说:“你可别丢下我！！”

　　皱着眉，韩文清又迅速给自己开了灵眼，虽然这灵眼不如阴阳眼一般敏锐，但是对于一般的脏东西，它还是能看个大概。

　　只见灵眼开启之后，他陡然一惊:这个房间里竟然弥漫着淡淡的阴怨之气。

　　因为太过淡薄，韩文清之前只当是医院里正常的死气，但是开了灵眼才发现，这些气息只是静静地停留在病房的范围内，却不会逸散开来，这种特征，显然是有灵性的东西在背后操纵的结果。

　　韩文清退后一步，反手摸了一把病床的铁架，竟然摸到了湿漉漉的水。一旁的林素看了韩文清的动作，也跟着探出头查看病床边缘，然后惊叫出声:“水！都是水！！”

　　韩文清迅速瞥了眼病床下方，然后视线继续锁定在病房门口，但是方才那迅速的一瞥，他却是看清楚了，以铁架床的床脚为中心，地板正慢慢地被不知从哪里渗透出来的水濡湿。实际上，除此之外，窗玻璃上，病房电视屏幕上，吊灯上，床头柜上，正以快得惊人的速度凝聚起水汽，整个病房的空气一下子变得冰冷粘稠起来。

　　林素大口得喘着气，但是濡湿了的空气令人不快地将水汽送入鼻腔，气息的流动似乎都被沉甸甸的水汽带得凝滞住了，他恍惚间觉得自己似乎呆着的不是什么病房，而像是进入了海边被浪潮冲击的溶洞。

　　粘稠的空气中，似乎也带上了某种冰冷的恶意。

　　从韩文清的角度看，他只知道就在他们察觉到那个黑影的瞬间，房间里阴怨之气的数量突然飙升，这似乎是某种东西在为它的出现准备好适合的环境。

　　没有犹豫多久，他喝道:“林先生，穿上鞋，我送你出去！”

　　林素的身体听到这一声震喝之后就条件反射般从床上弹了起来，穿上了拖鞋，然后嗖地一声窜到了韩文清身后:“韩大侠！救我！”

　　韩文清并不理会林素对他奇葩的称呼，而是从包中拿出了一副拳套，套在了手上，然后大步流星向门口走去，林素亦步亦趋，不敢落下。韩文清前进一步，他身上的气势就攀升一节，于是林素震惊地看到，这个原本只是气质严厉的韩记者，周身气势陡然凌厉，他如同一柄利刃一般，走过之处，冰冷粘稠的气息一下子被破开，被撕裂，被驱逐。

　　从病床到门口不过短短几步距离，却仿佛从鬼域回到人间。

　　林素站在病房门口，瑟瑟发抖，他本来就阴气入体，身上阳气衰微，若不是如此，他也不能看到那门口的黑影——那本来就不是人类应见之物。如今被那湿冷的空气撅住这么一会儿，他就觉得全身都是冷汗，四肢无力。

　　“韩、韩大侠……接下来怎么办？是不是……那东西回来找我了？？”

　　韩文清刚刚在自己拳套上阵法的加持下，以自己身上的阳气强行驱散了那些阴怨之气，那暗藏的东西似乎晓得厉害，这会儿已经感觉不到任何气息了。往病房内看去，一切如常，就连那些诡异出现的水，也诡异地消失了。

　　他没有立即回答林素的问题，而是蹲下身，从包里拿出了一只小瓶，倒出了一些绵密的灰色粉末，林素在一旁看着，觉得这些粉末有点像香灰。这些灰色的粉末尽数被撒到医院走廊的地面上，然后手掌将粉末抹开，洁白的地砖上居然显现出一排小脚印。

　　林素看着这些脚印，全身打了一个哆嗦。

　　只见这些脚印不似人类，更像是动物留下的，确切说，像是老鼠的脚印。但是，如果这真是老鼠，这恐怕得是一只半米长的巨大老鼠！

　　“这、这是什么……”林素不敢伸出手去指那些黑黑的小脚印，怕这诡异的东西突然就作怪起来。

　　“精怪，我猜测是鼠妖。”韩文清细细看了下这些脚印，只见这脚印先是在门框旁逡巡，然后再一溜儿朝着楼梯口延伸，可以想见那玩意在这里偷窥了一阵后，再一下子跑开了。

　　但是他注意到的不光是脚印的分布，还有脚印的形态，仔细分辨了这些零碎的脚印后，他确定这只鼠妖必定只有三只脚正常，有一只脚受了伤，证据就是，地上除了脚印之外，还有一些奇怪的拖拽痕迹，鼠妖逃离的时候，更是可以清晰地看出，只有三只脚显现出了正常的脚印。

　　它受了伤？是谁伤了它的？韩文清调出手机上那张灵异照片，这次再看，可以看出那黑影大致是一只大老鼠的形态，长长的嘴伸出来，吸取着路人的精气。

　　如果鼠妖是在龙王庙受伤的话……是你吗？

        叶修……
　　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　
　　
　　叶修从地上站了起来，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。他坐在这里，盯着神像后背的花纹，从下午一直画到黄昏，光线也从明亮到昏暗，到最后他不得不叼着手电筒照明，双手则一直不停地在纸上写写画画。

　　还好下午在拉面店吃了碗面，要不现在肚子该咕咕叫了，这么想着，叶修拍了拍屁股上的灰，然后抬起手上的本子，满意地又看了几眼。

　　他坐在这里两个小时，就是为了从那些繁复的花纹当中提取出真正的阵眼。这个龙王庙本身就是阵法的一部分，而这神像背后的花纹，则是阵法最核心的部分，神像一般来说，不会有人刻意去毁坏，作为阵法倒也合适。

　　叶修嘴里叼着手电，用铅笔在本子上敲敲点点，他虽然擅长战斗，但是对阵法的知识却也不陌生，此刻看着这个阵眼的样式，他心中已隐隐有一些猜测。

　　在a城待了半年，他早就听闻灵龙泉的神秘死亡事件，出于职业习惯，叶修早就在收集相关的资料，只是没了玄监会详尽的档案，他一个人干起来比较麻烦就是，毕竟只依靠个人力量行动解决事件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。

　　隐约间记得两年前出现死亡事件的时候，当地驻守的崔家就派人前去查看，只是灵龙泉这附近的阵法毫发无损，也不好确定是否怨龙作祟。紧接着，两年内断断续续有人死亡，每次调查都没有发现任何异状，这事情几乎成了一个悬案，也有战队成员来查看过，但是却无功而返。

　　这个神像背后阵眼的发现，无疑揭示了一个惊人的事实，那就是a城不只有一个阵法。

　　不光如此，这阵法的布局，恐怕是大阵套小阵的格局。

　　目前仅发现了一个小阵法及其阵眼，但是叶修多年的经验让他作出了这一大胆的推断。

　　这个推断并不是毫无根据的。

　　首先，这个小阵法单独来说没有任何用处，它只是一个大阵法的组成部分罢了。

　　其次，灵龙泉死亡事件在那天他救人之后，毫无疑问可以确定为是怨龙所为，既然灵龙泉阵法在此龙彻底苏醒之前，毫发无损，为什么却让本该被封印的龙魂恢复了意识呢？

　　结合可能存在的大阵法来看，并非阵法毫发无损，而是在此之前，人们都没发现，完整的阵法应当是大阵套小阵的格局，大阵破损，小阵自然动摇了。

　　这也就可以理解，为什么叶修还没来得及做好准备，也没来得及通知玄监会驻当地的办事处，龙魂就破阵而出了，只是一个满月，不是主要原因，而是这小阵本就失去大阵的有力支持，其力量如无源之水，龙魂又连杀多人，夺其怨气，此消彼长，最后才变成这般局面。

　　要详细说起目前局面，恐怕得回到叶修救人的那天晚上了。

　　那天晚上，叶修救下了那小伙子之后，和龙魂好一场斗，只是被困多年的怨龙魂魄，还奈何不得叶修，他很快占了上风，将那龙魂打得凝聚身形都困难了。只是就在快要取胜之时，那龙像是一阵青烟一般散开，居然就这么消失了。如此咄咄怪事，叶修从未见过。

　　已经深夜，只能留到第二天再调查了，这么想着，叶修遛达着往陈果的药铺子去了。

　　那时候街道上冷冷清清的，叶修心中无聊，就掏了支烟，给点上了。

　　他抬起头，长出了口气，吐出了几个烟圈。这么一抬头，他看到了玉盘似的满月，还有夜空下隐约闪烁微光的几颗星子，不知不觉就被这皎皎月色给吸引了。
　　突然叶修脚下踩到了一滩水。

　　这哪来的一滩水？

　　叶修低下头一看，只见地面居然不知何时都濡湿了，如果不是踩到了低洼处的积水，他在有些昏暗的情况下还真没察觉到。

　　条件反射地从身后的网球包里抽出了千机伞，叶修手轻轻一抖，“咔咔”几声机括声中，伞状的武器瞬间变形成了一柄战矛。

　　水像是源源不断般从水泥地面渗出，不一会儿居然有半厘米深了。

　　踩着水，叶修一时间没有选择逃离，而是警惕着周围。

　　“哗啦哗啦……”积水被扰动的声音响起。

　　清朗的月光下，叶修看得分明，那声音传来处，有一道黑影在水下倏忽闪过。

　　毫不犹豫地，叶修挥动战矛在一连串踏水而过的声音中冲上前去，这个平日里有些清瘦、气质颓废的青年居然在此刻爆发出惊人的速度，连那飞速游动的黑影也躲他不过，在“铿锵”一声中，被战矛穿透。

　　黑影扭曲着在水中挣扎，这时候叶修才看清这黑影，竟是一个女人扭曲的身影。只是从她扭曲灵活如水蛇般的动作来看，这女人显然已不能称之为人。

　　突然身后一阵寒气来袭，叶修想也不想，左手从战矛尾部抽出一把细剑，回手便是一斩。

　　这一剑似乎没有斩中什么，叶修却不奇怪，他口中迅速而准确地念动一段短促的咒语，然后战矛尖端绽放出一圈光华，把挣扎的黑影定在了原地。紧接着，叶修将战矛以一个诡异刁钻的角度向右上方刺去，随着一阵哀鸣，那声东击西想要偷袭叶修的东西一下子被抽飞了出去。

　　叶修毫不松懈，他手中千机伞又是机括声连响，瞬息之间已经切换成了伞形，只是这伞尖竟冒出一个黑洞洞的枪口。

　　咔咔几声按下扳机，无实体的灵力在千机伞的加持下，以子弹的形态破空而出，那东西刚被抽飞躲闪不及，子弹一发不少全给消受了。

　　那东西发出哀戚的长吟，正是龙吟，只是龙吟本该空灵清澈，这龙吟却嘶哑凄厉。叶修对这个不久前的手下败将毫无手软之情，他抬起枪口便要再次射击，只是在他扣下扳机之前，那龙竟又化作一阵青烟消散无踪。
　　“我……”叶修差点爆了粗口，他转身一看，地上被自己以困阵封住的女鬼也消失了。

　　不仅如此，地上也干燥无比，方才的积水也都无迹可寻。

　　叶修单膝跪下，手按在地上感受了一会，手上的灵穴也只能隐约感觉到残留的阴怨之气，却无半分线索了。

　　起身四顾，周围悄然无人，只有路灯疑惑地眨了眨眼，昏黄的灯光闪烁不定，所有都一如平常——仿佛那一场短暂的交手是无法捕捉的幻觉。

　　在回去的路上，叶修刻意收敛起自身的气息，绕了大半个小时的路，才小心地回了陈果的药铺子。只是他意识到自己被这个来无影去无踪，喜欢打一枪就跑的怨龙盯上了，如果再待在这里上班，恐怕是要连累老板娘的。

　　自己能救得了老板娘，但是却没法保证没有经济损失，还是先躲起来把事情解决掉，再回来给老板娘好好加班吧。

　　于是他请了假，这几天一直隐匿气息暗中调查，只是他稍微用一点小术法，就会被察觉到。这鬼东西还挺狡猾，跟叶修玩起了疲兵之计，自个儿躲在不知什么地方休养生息，只要叶修稍微泄露气息，它又能跟瞬移一样出现，或者操纵一些魂魄来偷袭，搞得叶修焦头烂额。

　　叶修不敢拖延，他知道这东西稍微缓过劲儿来，就要害人，以惨死之人的怨气壮大自身。

　　如今发现了这个阵法，总算证实了他之前的一个猜测，怨龙如此神出鬼没，杀之不绝，原是因为此獠长年累月被镇压，已经有些被阵法同化了，破阵之后竟匪夷所思地反过来利用套着小阵、可能覆盖了整个城市的大阵来逃遁。

　　叶修发现不了怨龙，实在是因为它根本与这广阔的大阵，与这小城融为一体了。

　　遍寻不得，只缘身在此山中！

　　没想到事情严重至此，仅凭一人之力无法力挽狂澜，叶修无奈之下只得做出一个决定——联系玄监会。

　　叹了口气，叶修收起了本子，走出了龙王庙。

　　联系玄监会以后叶修也不是能够放手悠闲的，这龙的仇恨可被他拉得死死的，如今之计，唯有调查出大阵这千里之堤的崩塌，又是因为哪一处蚁穴作怪。

　　不过叶修不需要找到大阵法所有的组成部分，他只需要调查两年来的新闻，找到大阵法出问题的地方即可。

　　这是因为，既然这等规模的大阵破损，当时必然会出现异状，而且布阵者当年定会考虑到阵法的持久，选择一些不容易被毁坏的东西作为大阵的组成部分，要损坏到它，估计还得是有据可查的工程项目。

　　“在去图书馆之前，先把情况上报吧。”叶修念叨着，把千机伞收了回去，然后背着包，晃晃悠悠地离开了。
　　

ps:没什么想说的但是不说又觉得少点什么。